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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藝術家李長明 Lee Chang Ming


《chromatic》,2022。攝影底片、海水,數位輸出於絲緞。

藝術家的影像孤島與他連結萬物的出版計畫:李長明與 Nope Fun

撰稿 林君燁
圖片提供 李長明


新加坡藝術家李長明(Lee Chang Ming)一開始從 Flickr 和 Tumblr 自學攝影,2010 年成立了以攝影為主體的 Nope Fun。Nope Fun 從網路上串連、採訪無數影像創作者的一處節點,2014 年因爲看見 Zine 的可能性而轉向,逐漸發展成以當代攝影為核心的獨立出版計畫。

李長明的攝影出版擅長混合抽象而詩意的影像、檔案照片和拾得影像(found image),並嫻熟運用文字開闢新的影像觀看途徑;Nope Fun 延伸 Zine 容易觸及與自己動手做的特質,以雷射列印、隨需印刷等靈活方式,與東南亞各地藝術家展開各式出版合作;最初從影像蔓延出的網路,也在他的整理下,匯聚成串連東南亞與周邊地區攝影組織與計畫的 Across the S.E.A.1


這篇問答從攝影、Zine 延伸到新加坡的獨立出版與酷兒實踐,沿著藝術家對攝影的理解一點一點往前走——攝影是一個過程,在圍繞觀看的主觀本質中,仍始終對世界與萬物保持開放。

🅠 = 傻瓜書日
Ⓜ︎ = 李長明 Lee Chang Ming



攝影、Zine 及如何開始一本自出版

🅠:最初你是怎麼開始接觸攝影的?它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媒介?

Ⓜ︎:第一次接觸相機大概是在家族旅遊的時候,我媽會把一台底片相機交給我,然後我整趟就拍完一卷。我叔叔在我十七、八歲時把他的舊相機送我,是一台單眼,那時候我開始比較認真拍照;但影響我最深的還是網路,像是早期的很多 Flickr、Tumblr 和個人網誌。攝影這件事一直都在那裡,我走一走也總是會繞回來。

比較個人的作品,不論是拍日常、拍朋友,我覺得攝影像是一種調適機制,用來記錄、消化、反思我的生命經驗;雖然不是有意識的,但拍照也許像是在試著抓住那些東西、試著整理,或是留下一些可以作為未來參考的什麼。當我回頭看照片的時候,如何去理解這些影像總是很有意思。

所以對我來說,攝影是一種過程,而非按下快門那一刻。按下快門以前你對什麼感興趣,你在生活裡尋找什麼;按下快門之後也是,你會怎麼處理這些照片,丟進硬碟裡或放上網,做成書或者辦一場展覽,還是沖洗出來送給朋友?當我想到攝影時,想到的是這整個過程。



🅠:在你的作品中,有時會使用自己拍的照片,也有一些是從網路或其他地方找到的舊影像和拾得影像。你怎麼看待這兩種不同的影像素材?

Ⓜ︎:我覺得這又可以回到把攝影當成一個過程來看。如果是自己拍的照片,我自然會有更多情感連結,因為它們來自我的真實生活;但當我們談到攝影的另一個面向時,就會更多的和我的概念和想法有關。如果影像是一種原料,那就關乎於你怎麼去塑形、調整和重新脈絡化,讓它變成不同的東西,像是我早期那本使用拾得影像的《加泰隆尼亞足球員》2



我逛跳蚤市場的時候喜歡蒐集舊照片,對我來說舊照片有種魔力,會去想這些人是誰、這又是哪裡。這批照片是我在巴塞隆納的跳蚤市場找到的,一直放在我房間的某個角落,剛好有個朋友開了間叫 Knuckles & Notch 的數位孔版印刷(risograph)工作室,邀請我做一本能在 Zine 展覽上展出的出版品,替一群我其實不認識的足球員編派一個故事,對我來說就是把這些照片重新脈絡化再重新呈現;另一本也用了拾得影像的是《品德與男色》3,那些影像來自同志交友軟體截圖,文字則是使用者的個人簡介,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拾得文字,這本的編輯和排序比較直覺,就像坐公車回家的路上,突然想到這個點子,就馬上決定:好,來做這個。


🅠:你的 Zine 裡常常會有文本,你在編排的時候如何思考文字跟影像?

Ⓜ︎:我會假設讀者是從頭翻到尾,那他們是先看影像再看文字,還是先讀文字再看影像?反覆思考文字要放前面、後面,還是夾在中間,這些決定其實也滿直覺的。有些作品不太需要文字,有些則需要更多脈絡;有時候我把所有照片都先排在電腦桌面上,有些則是全部印出來攤在地板上,排序其實非常主觀,我會想像從頭到尾的流動,情緒或敘事要怎麼走,有時會像是在安排一部電影的結構,鋪陳、高潮最後收束。

我做的第一本 Zine《普同的尋常》4文字只有兩行,主要是讓照片自己說話;但像《品德與男色》就是把照片和文字並置在一起,兩者之間的關係本身就是作品的核心,所以文字和影像的互動就特別重要。《品德與男色》裡的影像很類似,所以重點是找到節奏以及差異與相似之間的平衡;另外,找到起點很重要,一旦決定了起始影像或錨點,故事就會從那裡展開。就像寫文章時有了引言,後面的內容就可以自然地接下去。


🅠:所以對你來說,文字的使用方式也有點像影像。

Ⓜ︎:對,最後其實都是語言,不論是文字語言還是視覺語言。

🅠:你的自出版大多都是小而輕的 Zine,為什麼你會選擇 Zine 的形式?

Ⓜ︎:可能是因為我第一次到紐約旅行時去了 Printed Matter,他們有一整區的 zine,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些東西。當時看到的很多都是很小的冊子,大約十六頁,印在一般影印紙上、非常低傳真(lo-fi)。那讓我意識到,原來誰都能用這種方式做出一本,最後我自己也買了一些。Zine 很容易取得、很容易親近(accessibility),因為是藝術家自己做的,也不需要出版社或發行商。我很喜歡那種直接的連結,所以後來就決定自己試著做做看。

另一方面就是自己動手做(DIY)的精神,我不想等出版社幫我出版,不如自己來做。Zine 本身就是一個比較平價且經濟實惠的製作與發行方式。我做第一本《普同的尋常》時,一開始也是只想印幾本,送一點給朋友,然後順便賣賣看。相對於要價八十美元、看起來有點嚴肅,厚重硬殼精裝的攝影書,Zine 不需要那麼嚴肅,它的輕盈小巧本身就很迷人。我剛開始做的時候,覺得說自己是藝術家在做 Zine 有點尷尬,比較像是我就是個隨意拍照、也有在做攝影 Zine 的人而已(笑)。這也是我喜歡 Zine 的原因之一,你不需要把它看得太神聖,Zine 當然可以很認真,但也可以很輕鬆,而且門檻很低,誰都能做。我自己也是邊做邊學的。


🅠:你的 Zine 通常都是自己設計的嗎?

Ⓜ︎:對,所以都很簡單。我用 InDesign 排版,排好就拿去印。我覺得如果牽涉到更多人,好像就需要考慮更多。我希望讓作品更簡單直接地呈現出來,讓影像自己說話。我會參考自己喜歡的作品,發現有時候簡單的設計反而更好,於是我就延續這個思路,保持簡潔。

🅠:那你怎麼決定印刷方式?你的 Zine 好像大多是雷射列印?

Ⓜ︎:大多是因為印刷數量考量,平版印刷(offset)至少會需要印四到五百本,接著你需要考慮放哪裡、怎麼發行。這也是我從其他獨立出版朋友身上學到的,他們會先印個一百本,賣完後再依照觀眾反應,考慮要不要第二刷。當然我也有用過其他印刷方式,不過用這種方式在經濟層面上比較合理。

有些 Zine 我也會用 Riso 實驗,有時是跟概念有關,像剛剛那本《品德與男色》。因為 Riso 會掉粉,翻頁時手會被弄髒、照片也會沾到,而這裡面的影像原本都是截圖,它們本身就非常感官、很具身體感,把這些影像從數位轉成實體,用 Riso 印刷會產生一種質地,讓影像帶有觸覺層次。然後純粹是我個人的偏好,我覺得 Riso 比較適合只用一到兩個顏色。這大概就是我選擇不同印刷方式的時候在想的事。

在攝影 Zine 與實體展覽之間

🅠:我對《在菩提與榕之下》5 也很感興趣。這本是先有展覽才有出版,你是如何在兩種不同的形式中,決定如何使用這些影像?


Ⓜ︎:這是和我的朋友朱浩培6 為了當時即將到來的展覽展開的合作計畫,展出之後,我們手上還有很多沒有在展覽中使用的影像與研究資料,真正用在展覽裡的照片應該不到二十張。所以我就提議把這些素材做成一本 Zine,這樣在展覽之外,作品也能以不同方式流通和觸及更多觀眾。



編排這本 Zine 時我有點把它想成恐怖電影,因為是用過期底片拍的,所以影像有點模糊、有點靈異。我們拍了很多新加坡被棄置在樹下的神像與樹神龕(tree shrine),也許人們是覺得樹像一個家或避難所,能保護神像吧;如果把神像放在空地或路燈底下,感覺就不太一樣。我們也想藉此提出問題:為什麼這類民間信仰不能存在於街頭,只能在寺廟、教堂這些制度化空間發生?有點像在質疑國家對宗教的控制,甚至連神明都不能存在於國家體制之外。

人們在展覽的脈絡下觀看作品的方式,跟翻書時會很不一樣。展覽中這些影像被印在不同的材質上,有些照片被直接放在地上,觀眾一進到展場一次就能看到所有東西。但出版物是有順序的,需要一張一張逐頁地看。我是從影像本身作為出發點,去思考它們在書裡要怎麼呈現,同一批影像在展覽裡是一種呈現形式,出版又是另一種。我們還在出版品裡加了其他材料,比如手機快照或單眼捕捉的細部,從展覽延伸出的文字反思和連結也放進了出版中。我們為這些神龕在 Google 地圖上做了標記,觀眾可以直接從地圖上找到,雖然不確定有沒有人真的去看(笑)。


🅠:那我們繼續往下聊你在攝影出版與展覽之間採取的不同做法,像是邀請三位東南亞藝術家7合作的展覽計畫「半島:第四部」8


Ⓜ︎: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影像可以有多麼的主觀——當我們凝視、閱讀及試圖理解一張照片。在這個計畫裡我挑選了五十張我拍攝的影像,然後交給不同的藝術家,看看他們會如何處理。Alex 使用拼貼的形式,他貼圓點貼紙、在上面畫畫、塗鴉和做各種加工。Dennese 把同一張照片重複、重複再重複,每張照片之間有一點點差異,可能是對比、飽和度或顏色,你在翻的時候這張照片就會一下偏紅,一下又變成黑白。她說那張照片讓她想到一首歌叫〈單純的人〉9,所以她就以此當作書名,這本的頁數比較多,所以最後我就讓整本書保持散裝的狀態。展出時我和他們編排的出版品一起放在比較低的展台上,對面牆上則掛著我另外一個系列作品《在此之前》10,那系列影像跟在新加坡身為酷兒(queer)的經驗有關、比較私人。



我試著對自己的照片不要那麼執著,看看別人會怎麼處理它們。回到之前那個攝影是什麼的問題,我會說攝影的可塑性很大,它的意義能隨著呈現方式輕易改變,而一旦文字和影像被放到同一份出版物中,文字與影像之間的關係就會互相作用、彼此牽連,進而影響觀者閱讀它們的方式。

最近我跟 Dennese 在做另一本《給焦慮孩子的療癒之書》11,這也是對影像開放性的再次探索,它由幾個不同部分組成,有一個實體展覽,跟 Dennese 合作的出版物也使用了展覽中的同一組影像,後來應她要求又給了更多照片。她把我原先的影像序列全部打散重排,寫了一篇母親向兒子道歉的文本,甚至加入自己在網路上找到的影像,她有完全的自由去創造。



從書展和社群自然延伸的網絡

🅠:平常你都怎麼尋覓合作對象,或者決定要出版哪些藝術家的作品?


Ⓜ︎:我第一次幫別人做的 Zine 是 Kanel12的《樓梯間》13。我們在一個攝影工作坊認識,後來我去柬埔寨辦展又見到面,他問我可不可以幫他出版。那次的合作很簡單,因為他的計畫已經完成了,也有大致的想法,我建議了適合的格式跟版面,他也很喜歡。另外還有 Asrul,我幫他做了一本叫 Adverbia14 的 Zine,他之前問過我好幾次能不能幫他出版,我也不知道他是認真還是開玩笑,因為他常常像在開玩笑,等到我終於有自己的工作室,才開始一起做這本 Zine。我感覺這是一種比較自然、有機的工作方式,都是一些我本來就認識的人,像一個非正式的連結網絡。



🅠:Nope Fun 在新加坡和海外通常是如何發行和經銷?

Ⓜ︎:最主要還是去參加不同的藝術書展,偶爾也會有在書展認識的人把我的作品帶到其他書展販售。我朋友的 Knuckles & Notch 也跑很多書展,他們也會順道帶一些我的 Zine 去東京和紐約。在新加坡藝術書展上,我認識了香港的 Zine Coup,後來跟那群人成了朋友,他們也會帶一些我的出版物。Nope Fun 有網路書店,也在本地的店寄售,像是 Objectifs15;疫情前如果我出國旅行,到了某個城市就會寄電子郵件給當地書店,台北的朋丁就是其中之一,香港則放在 Kubrick、泰國是 Vacilando16 ,Catfish Books17 也有進我的書;印尼的 Unobtainium Stores18 則是看到我出版 Asrul 的作品之後主動來聯絡我,很多合作都很隨機,有時候我也很好奇他們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笑)。有一陣子我在 Nope Fun 寫書評,開放大家投稿 Zine 或藝術出版;我第一次參加新加坡藝術書展時,展桌上還有空位,也就聯絡了當時把作品寄來、我很喜歡的創作者,像這樣有時候我也賣別人的書。


我想起來以前還做過一些小 Zine,是趁大家都下班後後用辦公室的影印機印的。有些店會放一桌傳單和小物,我就把自己的 Zine 放在那裡讓大家自由拿取,可能連名字都沒寫上去。也可能是因為在紐約看到很多這種做法,有人把免費的 Zine 放在角落讓人自取,我每次都會拿,心裡想:「哇,原來可以這樣做,我也想試試看。」只是從來不知道它們最後都去了哪裡。

做出版本身是沒什麼錢啦。我本業是文學發行,某種程度上因為有正職支撐,才能從旁做這些事。19定價和通路這些完全不好玩的事情我還是會去想,因為要讓這個出版計畫能持續,就必須面對物流和其他那些不怎麼有趣的環節。


酷兒、科學和社群

🅠:我們也很好奇新加坡的補助機制,有沒有什麼隱藏規則?

Ⓜ︎:我自己沒有申請過,但有些朋友會為了出版去申請新加坡國家藝術理事會(National Arts Council)的補助。我以前看過一次,覺得條件太複雜就放棄了,直接做比較快。他們的程序大概是:你要在出版前半年送案,還得附上整本書的手稿。我覺得整套制度還是比較偏向文學出版,不是真的為藝術書或攝影書設計的。而且一定也會有審查,新加坡整體還是滿保守的,所以像我這本與 LGBT 相關應該很難過關,太政治性的、談毒品或死刑之類的主題,基本上也不太可能拿到補助。

🅠:那這類作品可以在展覽裡展出嗎?

Ⓜ︎:只要是 LGBT 相關內容,就必須貼上 R21 標籤,意思是只能給二十一歲以上的人觀看。實體書店如果販售酷兒內容的書,也得把書包起來並貼上標籤;電影裡只要有裸露大多也會被列為 R21,如果是 LGBT 情節,即使只是牽手或接吻也算在內。20


我覺得某種程度上,獨立出版就是一種繞道的方式。在新加坡,理論上任何出版品都必須送兩本到國家圖書館備份,但我一直沒送。只有一次他們主動聯絡我要我補交,我猜可能是因為有人在論文裡寫到我的作品,而那篇論文有拿到研究補助。

如果大家都能自由閱讀,我其實不介意把書捐給圖書館。但據我所知,那些書會被放在一般人無法進入的館藏區,不是公共圖書館的書架上,而是純粹作為檔案放在某個庫房裡。除了那一次之外其實也沒人說什麼,而且要怎麼劃分什麼算出版物、什麼不算?傳單或簡介算不算?界線在哪?我一開始做自出版時根本不知道有這條規定,就是想做就做了。我以前還在圖書館辦過 Zine 工作坊,所以他們其實知道我在做自出版,我覺得他們大概也不太在意吧。

Until Then(2024),Nope Fun,新加坡。

🅠:我們在做這個計畫時一直上網找新加坡藝術家,結果發現很多的作品都與都市裡的植物、森林或山相關,而且不只一、兩位。

Ⓜ︎:大概有些藝術家來自同一個學校,彼此多少會互相影響。相較於政治議題,大自然和環境既重要又相對安全,誰會特別去談同志權益呢?畢竟講太白可能會被丟進大牢。

我另一個猜測是,科學在這裡被看得很重要。有些藝術家會採用某種研究方法,或在呈現上模仿科學語言,像圖說寫成 Figure 1,也許是想讓作品看起來更正式、更具正當性。在某些作品裡這樣確實很有效,但有時候我也會想,科學當然很棒,可是為什麼大家都朝那個方向走?也許在新加坡,這類語彙更容易被一般大眾理解;如果用更開放、抽象,甚至比較詩意的方式會比較難觸及觀眾吧。

圖左至右:The Wild(2022) 和 The Garden(2022),Nope Fun,新加坡。

🅠:我很好奇在新加坡,攝影師會被視為當代藝術的一環嗎?

Ⓜ︎:我其實不知道怎麼回答這題,我覺得有也沒有。確實有一些空間在推動「攝影作為藝術」或探索影像的各種可能,但我不覺得有什麼自上而下、由國家主導的政策特別在推動攝影這塊。新加坡是一個太年輕的國家,我們沒有像日本那種長久在文化裡累積的攝影傳統;學校裡也不太教攝影,頂多是因為大家都有手機,所以拍照這件事變得容易。

比較特別的一點是,我所有學到的東西起點都是網路。很多年都是自己拿著相機拍,我一路上學攝影也是如此,不停在網路上看圖,然後去試著拍拍看,或是去看電影如何運用某種視覺語言,全部都從網路來。

我第一次真正和其他人聊攝影是參加了 Objectifs 的工作坊 Shooting Home,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別人怎麼工作、拍照和編輯;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其他人如何看影像或排序。剛開始的很多年,我感覺自己像在一座孤島上做自己的事,Flickr 的論壇和 Tumblr 的留言區就是我的社群。

🅠:那現在新加坡的藝術出版社群整體來說是什麼樣子?

Ⓜ︎:大家唯一會全部聚在一起的時刻就是新加坡藝術書展。一年大概就那一次,大家會從各自的洞穴爬出來,聚在一起其實滿好的,也很容易跟其他做自出版的人變成朋友,不管是攝影書、插畫,或各種視覺與文字的出版。我覺得每年的參與者都有變多,也有不少很年輕的人。有些是已經很成熟的藝術家,也有新的雜誌。如果硬要分類,我自己大概勉強算是藝術家兼出版者;還有一類是平面設計工作室,一邊接案,一邊做獨立計畫;另一種是美術系、設計系學生社團來擺攤,有些學校甚至會主動幫大家申請一桌,有點像一整年作品的公開呈現,裡面其實常常有很不錯的作品。另外還有一群插畫家或 Zine 創作者在賣版畫和印刷品。

我覺得看著這些人慢慢浮出來還滿有趣的,也會想「哇,你們平常一整年都躲在哪裡?」當然我自己也是啦(笑)。

《To Turn》展覽現場,Mary Porter Sesnon Art Gallery,2024。

  1. 匯集東南亞當代攝影相關的計畫與組織清單,第一版於 2022 年由李長明獨立發布;2024 年發布的更新則與 TAGTAGTAG 合作,見:https://tagtagtag.notion.site/1c347cd5b2f44523900a1d445dd324f3?v=1a232bf11ea040499aec5cbf9f365aca
  2. Catalan Footballers(2014,一刷),Nope Fun,新加坡。
  3. Virtue and Virility(2020),Nope Fun,新加坡。
  4. The Universal Mundane(2014),Nope Fun,新加坡。
  5. Beneath the Bodhi & Banyan 首展於新加坡 The Substation(2018),後續於柬埔寨 Sa Sa Art Projects(2019)及臺北市立美術館聯展「感性機器:後資本主義時代的自我療癒」(2021)展出;同名出版品於 2018 由 Nope Fun 發行。
  6. Chu Hao Pei(1990)是透過鏡頭創作(Lens-Based)和以裝置為主的視覺藝術家,創作關注文化與環境的交互影響,探討人們與自然及都市景觀之間持續變動的身體、社會與情感連結。
  7. 該計畫的合作者為印尼視覺藝術家 Alex Thebez(1987)、Dwi Asrul Fajar(1986)以及菲律賓藝術家 Dennese Victoria(1991);三人分別編輯李長明的作品成 Zine,三本皆提名為無題(Untitled)。
  8. Peninsular,Session #4 是李長明 2017 在 Peninsular 藝術家工作室的展覽,由鄭嘉韵(Cheng Jia Yun)策展。
  9. 林強,〈單純的人〉(A Pure Person),收錄於《千禧曼波》OST,2000,CD。
  10. Until Then(2017)於馬來西亞 OBSCURA 攝影節(OBSCURA Festival)展出;同名出版物於 2024 年由 Nope Fun 發行。
  11. comfort book for nervous children(2022)這本出版物是李長明在 Objectifs 2022 年的 Site Unseen 計畫 Conversations 中探索影像、文字及主觀性的第三部分。Site Unseen 是邀請藝術家以影像為主體,在 Objectifs 書店中現地製作與展出的計畫。
  12. Khiev Kanel(1988)是一名柬埔寨藝術家,他的作品涉及攝影、動態影像以及表演藝術。
  13. Staircases(2019),Nope Fun,新加坡。
  14. Adverbia(2021),Nope Fun,新加坡。
  15. 成立於 2003 年,是新加坡一個專注於電影與攝影的視覺藝術空間,舉辦活動和展覽,亦有販售新加坡本地藝術家的攝影書。
  16. Vacilando Bookshop 原是一間在 Instagram 上開設的線上書店,由 Withit Chanthamarit 創立,以販售攝影書和藝術家書為主。2017 年成為實體書店,進駐 Books & Belongings 文學書店一隅,於 2021 年起開設獨立書店。
  17. 由影像創作者 Charles Fox 於 2019 年創辦,Catfish 聚焦和東南亞相關的攝影與書寫。Fox 曾旅居金邊,擔任《柬埔寨日報》(Cambodia Daily)的自由攝影師。
  18. 由 Aditya Pratama 和 Ferry Ferdianta Ginting 成立於 2015 年,為專門販售攝影書的線上書店,除了持續進口國外攝影書,亦致力於將印尼攝影書介紹給海內外讀者。
  19. 李長明後於 2022 年前往美國念創作,於 2024 年取得加州大學聖塔克魯茲分校環境藝術與社會實踐 MFA 學位。
  20. 此為作者 2022 年對現況的描述。同年新加坡將男性之間的同性性行為除罪化、廢除 Section 377A 法條,但對 LGBT 內容的限制持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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